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露天运动场上，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气，足球门后的广告牌被汗水浸得发亮。我站在看台的阴影里，看着场地上那个背着号码牌的瘦小身影突然加速冲刺，他后颈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，像极了去年运动会时被我们集体加油声托举过杆的横杆。

那是个蝉鸣此起彼伏的午后，整个年级都屏住了呼吸。作为初中最后一次运动会，我们班抽到了最后一场4×100米接力。当其他班级的选手已经完成交接棒时，我们班的第四棒选手林浩还在起跑器上反复调整鞋带。记得他每次训练都像被钉在跑道上，但那天他突然像被施了魔法，接棒瞬间如同离弦之箭，在弯道处完成教科书般的变向，把原本落后半个身位的队伍反超了三个身位。

看台上的呐喊声浪几乎掀翻顶棚。班主任张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班队列里，她举着班旗的手已经攥得发白，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。当林浩冲过终点线时，我们二十三个人的手掌同时拍打他的肩膀，他单薄的肩膀在重压下微微颤抖，却坚持把奖牌别在第一个冲线的小美胸前。这个总在角落里默默整理接力棒的人，此刻正红着眼眶把奖牌挂在我们共同锻造的奖杯上。

暮色中的篮球场总飘荡着另一种温度。去年校际联赛决赛时，对方的得分后卫在最后时刻扭伤了脚踝。我们的队长陈宇没有选择犯规拖延时间，而是带着满场的嘘声走向对方篮筐，单膝跪地完成了那记绝杀三分。当他踉跄着落地时，对方教练扔掉了战术板，二十几个穿着不同校服的少年围住他，像守护受伤的幼兽般将他护在中间。那天深夜，医务室的灯光下，我们看见他缠着绷带的脚踝上，贴着二十三个不同颜色的创可贴。

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季的越野赛。大雪封住了整片山脊，我们班三十个人分成三组轮流领跑。当最后一组的小雨在陡坡上崴倒时，前面的男生连人带登山杖滚下坡道，却把最后半瓶葡萄糖推给了她。我们蜷缩在山洞里等待救援时，班长用冻裂的手指在岩壁上画下计时器，每个刻度旁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。当搜救队找到我们时，三十个人围成圈，用体温焐热了那个被雪水泡得发皱的指南针。

此刻场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我看见林浩正蹲在草坪上帮小美系鞋带。她脚踝的旧伤又犯了，却坚持要参加班级趣味运动会。他手背上还留着接力赛时被木棒划出的细痕，此刻却稳稳托住她颤抖的脚。看台上的加油声渐渐低下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——原来持续的高温让空气变得稀薄。但我知道，当秋千架上再次挂起那面褪色的班旗时，当篮球架下的石子路重新被晨跑的脚步声唤醒时，这些关于汗水和呐喊的故事，会像年轮般在记忆里一圈圈生长。

暮色四合时，我看见裁判员在整理记分牌。那些被汗水模糊的数字终将清晰，但比奖牌更珍贵的，是看台上永不熄灭的灯火，是赛场上永远滚烫的信念。当秋风吹散最后一丝暑气，那些在跑道上留下的脚印，都会变成通向星空的阶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