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声刚响，我就攥着书包带冲出了教室。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，我踩着影子往家走，书包里还装着没写完的数学作业。推开家门时，妈妈正踮着脚擦玻璃，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，像一片片枯萎的蒲公英。

"今天想学做什么家务？"妈妈直起腰，沾着玻璃水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。我盯着茶几上那堆被零食包装纸覆盖的茶渍，突然想起上周爸爸加班到凌晨时，妈妈独自收拾残羹的背影。喉咙发紧，我抓起最底下的抹布："我要洗碗。"

厨房的瓷砖泛着冷光，水龙头流出的温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。我学着妈妈的样子把碗碟码进水池，手指刚碰到碗沿，就被烫得缩了回来。妈妈递来护手霜："碗柜第三层有防烫手套。"橡胶手套的触感像块温热的石头，裹住手背时，我才发现指甲缝里还嵌着上午吃草莓留下的果籽。

洗碗布在碗面上打滑，油星溅到不锈钢台面上，像撒了把星星。妈妈教我先用热水冲刷油污，再用小苏打擦洗边缘的茶垢。当最后一只青瓷碗恢复透亮时，我注意到她手腕上贴着膏药——那是昨天帮我收拾书桌时旧伤复发的痕迹。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在瓷砖上，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。

"接下来试试炒菜吧。"妈妈把番茄递给我，红艳的果肉在掌心微微发软。油锅加热时，我按照菜谱倒入橄榄油，却忘了等油温降到三成热。刺啦一声，番茄表皮瞬间爆开，褐色的汁液在铁锅里炸成烟花。妈妈笑着用锅铲接住焦黑的残骸："你看，这就是火候的魔法。"

厨房里飘着焦糖和酸涩混合的气息，我蹲在地上收拾焦糊的锅底。妈妈把番茄重新下锅，翻炒时手腕轻抖，金黄的蛋液像绸缎般裹住果肉。当酸甜的香气漫出窗户，我才发现她把围裙系成了蝴蝶结，发梢别着我昨天送她的草莓发卡。

暮色渐浓时，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。爸爸推门进来，西装裤脚还沾着办公室的落叶。他夹起我炒的番茄炒蛋，突然停顿："这个火候掌握得不错啊。"妈妈在旁边笑得直揉眼睛，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像月牙湾的涟漪。

收拾碗筷时，我蹲在厨房角落擦洗砧板。木纹里嵌着深浅不一的刀痕，那是妈妈切了二十年菜留下的印记。水流声、切菜声、炒锅的轻响，在空荡的厨房里交织成歌。当最后一抹水渍消失在台面，我忽然明白，那些曾经抱怨的唠叨声，原来都是岁月熬煮的汤药。

夜色浸透窗台时，妈妈在阳台晾晒我的围裙。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和晾衣绳上的水滴一起，在瓷砖上画出蜿蜒的银河。我摸着围裙上洗得发白的草莓图案，突然想起小时候总爱把洗洁精挤成小兔子，结果打翻整瓶泡沫，让妈妈追着我满屋跑。此刻台灯暖光里，她的侧影和当年重叠，只是鬓角多了几根银丝。

洗碗池里还躺着几只没洗的杯子，水珠顺着杯壁滑落，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我轻轻擦干杯子，突然发现玻璃内侧映出的，是妈妈正在厨房切菜的背影。她的影子投在瓷砖上，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两片紧紧依偎的银杏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