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斜斜地洒进来，我正蹲在厨房里揉面团。面粉像初春的柳絮般轻盈地飘散在暖黄的光晕中，母亲在案板前包着元宝形状的饺子，父亲则把最后一筐烟花挂上院中的老槐树。这个被烟火气浸润的清晨，让我突然意识到，原来所谓"新年"，就是要把365天的期待都揉进这团温热的面团里。

厨房里飘着淡淡的花椒香，表弟举着沾满面粉的小手凑过来："姐姐，我帮你捏褶子好不好？"他笨拙地学着母亲的样子，把饺子皮捏出歪歪扭扭的十八道边。母亲笑着往他鼻尖抹了点面粉，说这是"福气印章"。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，像春雷在云层后闷闷地响，但谁也不急着点燃，因为全家人都在等待那个最庄重的时刻——当钟声敲响零点，所有积攒的愿望才会真正启程。

傍晚的客厅被红色气球装点得喜气洋洋。姑父从后备箱搬出贴着"福"字的竹篾，教表妹用浆糊贴窗花。剪刀在红纸上"咔嚓"作响，裁出牡丹、鲤鱼、如意，最显眼的那幅"百福图"是爷爷用毛笔写的，每个福字都带着他手抖的弧度。我捧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碗穿梭在人群中，听小姨讲她公司新项目的捷报，看二叔展示他刚学会的川剧变脸，那些平时被工作占据的笑脸，此刻都像年糕般黏稠地贴在彼此的脸上。

守岁时，父亲在阳台点燃了第一挂鞭炮。火光在夜空中炸开的瞬间，整条街区的灯火都跟着晃了晃。表弟抱着装满糖果的红包在院子里放烟花，银色的"孔雀开屏"腾空而起，将我们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上，像幅正在生长的水墨画。母亲忽然握住我的手，掌心贴着我的脉搏轻声说："知道为什么饺子皮要捏十八褶吗？那是象征十八种祝福。"她的声音混着远处寺庙的钟声，在寂静的夜里荡开层层涟漪。

零点的钟声响起时，表妹突然指着窗外惊呼。原来整条街的烟花都同时升空，像银河倾泻在人间。我摸出手机想拍照，却发现镜头里盛满了此起彼伏的笑脸。那些被工作压弯的脊背，此刻都挺直成门框；那些藏在手机屏幕后的眼睛，此刻都亮成了星星。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，我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光晕中微微发亮，突然明白所谓新年，不过是把旧年的故事封存在饺子馅里，再用新年的阳光慢慢焐热。

晨雾还未散尽，表弟已经举着糖葫芦在院子里喊人。母亲把最后一块腊肉挂在烟囱下，说这是"灶王爷的加餐"。我捧着装满硬币的压岁钱，突然觉得这团揉了又揉的面团里，不仅裹着对来年的期许，更把全家人的体温都焐成了滚烫的春天。当新年的第一缕风掠过院中的老槐树，我听见枝桠间传来细碎的声响，像是去年埋下的愿望正在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