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树又抽出新芽时,我总会想起去年这个时候。十二岁的时光像被风吹动的纸页,哗啦啦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,那些藏在书包夹层里的涂鸦、课间操时偷吃的辣条,还有数学考卷上鲜红的"92"分,都成了记忆本里泛黄的插图。
开学第一天我就发现了变化。体育课跳绳时,隔壁班的陈小雨突然喊:"快看!你手腕上也有小青苔了!"我低头看着自己原本光洁的皮肤,确实在手腕内侧冒出几粒米粒大小的红疹。班主任王老师轻轻摸着我的头说:"十二岁是身体开始成熟的标志呢。"那天放学后,我攥着校服下摆蹭了蹭校门口的滑梯,金属表面残留的温度提醒着我:原来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光着脚丫追着蝴蝶跑的孩子了。
学业压力像春雨后突然冒出的竹笋,在四年级的夏天疯长。数学老师开始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函数图像,英语课本里的单词从三个字母变成二十个字母的组合。有次月考卷发下来,我的名字旁边被画了个皱巴巴的爱心,旁边写着:"再坚持半小时,就能看见彩虹了。"我攥着那卷纸在操场跑了三圈,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直到看见办公室窗台上摆着的那盆绿萝——叶片上还沾着王老师清晨浇水的痕迹。
周末的厨房成了我的秘密基地。妈妈总说十二岁的孩子应该帮忙做家务,可当她递给我打蛋器时,我差点打翻装着鸡蛋的玻璃碗。爸爸站在门口憋笑:"别紧张,先学打蛋液。"现在我能把番茄炒蛋的火候掌握得刚刚好,看着砂锅里腾起的白雾,突然明白上周科学课说的"食物氧化反应"。那天晚上,妈妈尝着菜碗里的糖醋排骨,眼角笑出的小皱纹比任何数学公式都让我骄傲。
最珍贵的礼物来自生日那天。表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是张泛黄的拍立得,照片里是去年暑假全家在迪士尼的合影。我举着照片站在书架前,忽然发现《安徒生童话》从最上面层挪到了中层,旁边多了本《苏菲的世界》。手指抚过精装封面时,听见妈妈在厨房哼着走调的生日歌,爸爸在阳台修理摔坏的自行车,而楼下传来隔壁小妹的笑声——她刚用我的蓝牙音箱放起了《孤勇者》。
暮色中的操场渐渐亮起路灯,我蹲在单杠旁整理书包。数学练习册里夹着昨天收到的竞赛通知,英语笔记本上抄着刚背会的"resilience",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,是同桌小林写的:"下次课代表竞选,我帮你写演讲稿。"晚风掀起校服衣角,我摸到裤兜里温热的糖炒栗子——是卖糖炒栗子的张爷爷,听说我数学进步了,特意多塞了袋。
十二岁的天空开始出现更多的云层,但云层中间总透着光。就像上周暴雨后,我蹲在教室窗边看乌云翻滚,突然发现雨滴在玻璃上画出的图案,和数学课本里的坐标系惊人相似。原来成长不是突然发生的魔法,而是无数个这样的瞬间,在时光里慢慢发酵,最终酿成属于十二岁的独特风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