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市青少年书法比赛，攥着皱巴巴的报名表站在教务处门口时，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。妈妈特意给我买了套新毛笔，可当我真正握住狼毫笔时，才发现自己连基本的悬腕都掌握不好，墨汁在宣纸上洇出歪歪扭扭的墨团。

比赛当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，把家里收藏的《多宝塔碑》临摹本带在身边。轮到我上场比赛时，监考老师正用红笔圈出我写的"永"字最后一捺——这个本该像雁尾般舒展的笔画，却像被风吹斜的柳枝般颤抖着。当宣布我止步于海选时，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，眼泪把宣纸上的墨迹都晕染成模糊的云团。

那天傍晚，爸爸把我接回家时，我正蹲在阳台角落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字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蹲下来握住我发抖的手："记得你学骑自行车吗？摔了十七次才学会转弯。"我抬头看见他掌心的老茧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，他为了给我买更好的笔架，连续三个月每天多送三单外卖。

从那天起，我的书包里总装着两支不同型号的毛笔。每天放学后，我会去社区书法室蹭课，跟着张老师学习《九成宫醴泉铭》的笔意。张老师注意到我总在临摹时咬紧嘴唇，便递给我一枚鹅卵石："写字就像养鱼，急不得。"他教我每天用左手托着右手腕，在米字格上画圈，直到掌心的茧子磨破又结痂。

三个月后的初赛，我特意选了张老师最欣赏的《兰亭序》。当我的"之"字最后一笔终于能稳稳落在格子线上时，窗外的玉兰花恰好落了一瓣在宣纸上。这次我顺利晋级了，但真正让我震撼的是决赛现场——我看见候场区的选手们都在偷偷抹眼泪，有人对着手机反复观看自己海选录像，有人把备用的镇纸擦得锃亮。

决赛当天我穿上了妈妈手织的米色毛衣，那是她连夜拆掉旧毛衣重新织的。当我展开洒金宣纸时，突然想起张老师说过的话："挫折不是终点，而是书法本该有的墨色。"我写的"志"字最后一竖特意拖出雁尾，就像去年冬天爸爸送我自行车时说的："摔得越痛，飞得越高。"

颁奖典礼上，当我听到自己获得金奖时，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领奖台的光照在奖杯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蹲在阳台学写字的自己。原来挫折就像砚台里的墨，初时浓得化不开，待沉淀几分，终会凝成最纯粹的墨色。

那天晚上，我在日记本上写下："挫折不是失败，而是命运递来的狼毫笔。"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墨迹未干的字句上，像极了张老师说的那句："好字要写三次——第一次写给自己看，第二次写给岁月看，第三次写给时光看。"